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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算不上文人,但也不放弃写作

我虽算不上文人,但也自诩文心常在。

入校以来,参与了不少鉴诗赏词、读书写作的活动和课程,郑连根老师主讲的《中国符号的转化与写作》便是其中之一。之前,我始终信奉文无定法,心念一动,有时可洋洋洒洒写下千言,有时却深觉迟滞困顿。但经过系统学习,我才意识到,即便出神入化如苏东坡,也会在行文中借鉴前人经验,化用词句,谁敢说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中,没有借鉴《小雅·采薇》的成分呢?所以说,写作不能光靠灵感,知晓写作的底层逻辑,并掌握写作的技法才是王道。

郑老师教给我们的第一个心法是作家有两条命,看似抽象,实则就是将自己从常人模式调整到作家模式,学会洞察和记录。普通人走在路上,看到午后绿荫如盖,只觉夏日晴方好,却看不出层次。如要成文,则要以作家的思维去观察:这棵树叫什么名字?绿到什么程度?和别的绿意有何不同?它以怎样的姿态垂着?静默在怎样的光影温度中?如果有故事发生,这棵树应该搭配阴晴还是雨雪?这些问题只需要稍稍问几个,普通人便已哑口无言,甚至感到烦躁,但作家就是因为深得洞察之辨,才在下笔时写出我们惊叹不已的字句。李玫在《树不会被夏天淹没》中就写:那些从未被倾听的故事,会耐心地等在泥土里,然后一圈一圈地长成年轮,从树根到枝梢,每一圈都是记忆。很多年之后,一个专注的工匠会在锯末纷飞中看见深藏已久的它们,那些在时间里沉淀出来的好看的纹。他会在反复比划之后挑一个最好的角度让那些木纹成为隐藏在木器中的画,然后,在某一天的晨光里,另一个晨起伏案读书的清净之人,会看见它们。

每次读到这样温雅宽容的文字,内心总会涌出一种突如其来地被看到、被接纳、被珍重的感动。既感动于世界上的你我有遥远的相似性,又感动于获得了一种信念——自己所写的文字总有人会品味,总有人能明白。这个反复练习、反复修改的过程虽然不易,但终有被看到的一天。不过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学会去欣赏宇宙的参差,用海纳百川的眼光审视曼妙、多维、辽阔的大千世界,夏日里树叶绿得有浓有淡,深浅不一,树根生得盘根错节,花纹各异。只有用心,才能知晓树的心情。

写作课的第二重秘诀,便是让我们在步履匆匆间学会感受,这和第一点一脉相承,不过观察大多时候是向外探寻,而感受是向内认知。说起来,感受一词实在没什么值得称奇的,但凡有点文心的人,都会留意生活中细碎的感动和微末的悲哀。不过与我而言,由于课业和学生工作繁忙,所有的时间都好像变成公共的、透明的,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靠岸停泊、关照内心的片刻。然而长此以往,当我放弃对细节的观察和摸索,缩短花费在狂喜和嬉闹上的时间,克制自己对于失去和遗憾的悲伤时,我才悚然惊醒——如果一个人不会因为求而不得而悲伤,那么也一定不会因为得偿所愿而快乐,连感受快乐的能力都没有了,不以己悲的大慈悲境界减损的将是难得的情绪价值。

就像我在随笔里写的那样,近来天气平淡,没有强烈的日光,也缺少痛快的骤雨。头顶凝起低低的云,不但盖满了整个天空,甚至感觉要朝地面压下来。在这样阴郁的天里,连原本挺拔的高楼大厦都矮了不少,也让人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再高的建筑也不可能直入云霄,云霄的威力不在于其高度,而在于其变幻。此刻的浓云便可将所有的景致都调成饱和度很低的颜色,远处饭店的招牌、穿行的车流,眼前翻飞的书页、静默的沙石都黯然下去,再鲜亮的染料也要在阴天的薄雾里褪色。

幸好,写作课及时送来良方,郑老师布置了周末练习任务,我才又尝试恢复五感,去体会一分一厘、一丝一毫的动荡。我练习观察路上的女孩子鞋子上的镭射亮片,体会阳光折射时那一瞬间的朋克迷幻;留意打饭阿姨熟稔的操作,享受汤汁浇进面里的馥郁香味;留心在超市排队时周围人的对话,窥见世界上从不缺乏的有趣的灵魂。我慢慢地在写作中与风尘仆仆的自己和解,学着不再为别人的期待而拼命奔波。当然,我不是在劝各位停止努力,也不是说要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只是在讲,往后退一步也是一种能力,要相信世界上的路不止一条——需要努力,但不必力竭,需要照顾别人感受,但只针对必要的人。生活如果偶有挫折,那我们还可以去读、去写、去在文字里横冲直撞。这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愿意,谁都可以越过数仞的夫子之墙,看到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如有同感,可以放声恸哭,如遇知己,亦可纵酒高歌。

至此搁笔,好像就有点意犹未尽的文艺范儿了。但我还是想再次感谢《中国符号的转化与写作》这门课程,感谢郑连根老师温和耐心地倾囊相授。郑老师曾不止一次肯定我的文笔,并以其著作《先秦诸子》相赠,鼓励我尝试成为像郝景芳那样的优秀作家。我常以此自勉,所以在还不算文人的时候,也要坚持思考、坚持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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