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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锦囊丨写作中的拼贴技巧

大家有没有玩过乐高玩具?这种玩具类似于积木,我们需要把一个个小部件拼插起来,搭建成一个新事物,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

其实,我们在写作中也经常使用这种技巧。通过某种线索,作者把看上去并不相关的事物(材料、信息、情感)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篇打动人心的文章。这种方法,我们不妨称之为写作中的拼贴技巧。

写作中的“拼贴”,本质上是对信息模块进行提炼和重组,把一小块一小块的信息资源组合成一个有机整体的过程。任何一部大部头的作品,都是将不同的素材“拼贴”在一起完成的。大家读优秀的文学作品,不妨试着分析一下它是由几个信息模块构成的?模块与模块之间是什么关系?看影视剧也不妨去试着解析一下它们的模块,就像我们把一个完整的乐高拆开看一看它的内部构造一样。比如,好莱坞的英雄电影,就都遵循着同一个大框架:一个普通人因缘际会,突然间拥有了某种能力或者受到了某种使命召唤,下定决心去完成一件使命崇高的事。在经历了重重挫折之后,他最后完成了目标,精神境界也随之升华。这个屡试不爽的故事结构被美国神话学大师乔瑟夫·坎贝尔总结为“英雄之旅”的十二个步骤,他在名著《千面英雄》一书详细地阐述了这个理论。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拼贴技巧,我在这里以史铁生先生的散文《我的轮椅》为例子分析一下。

史铁生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他年轻时候当过知青。当知青期间,他不幸双腿瘫痪,余生只能与轮椅相伴了。他写这篇《我的轮椅》,就是通过他用过的几个轮椅,串联起来了不同的人和事。作者坐过好几台轮椅,由此串联起很多善良的人。这其中有他的父亲、母亲,有把他抬上楼的一群志同道合的作家。有给他买轮椅的人,有帮他修轮椅的人,这些人都让作者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通过轮椅,作者把自己经历的若干人生片段组合在一篇文章之中。也可以说,轮椅是一个触媒,让作者把很多人和事聚拢在了一起。而且,在与轮椅相伴的日子里,作者对人生还进行了严肃的思考。他推己及人,由自己的不幸想到了命运的不公,想到了人该如何面对命运。文章的结尾,作者“扶轮问路”,超出自己的个体苦难,去探讨更普遍更深刻的人生哲理。作者说:

“‘爱命运’既是爱上帝——上帝创造了无限种命运,要是你碰上的这一种不可心,你就恨他吗?‘爱命运’也是爱众生——假设那一种不可心的命运轮到别人身上,你就会松一口气怎的?而梵高所说的‘经历生活’,分明是在暗示:此一处陌生的地方,不过是心魂之旅中的一处景观、一次际遇,未来的路途一样还是无限之问。”

通过这篇散文,我们很容易看出作者构思这篇文章时的拼贴逻辑:轮椅——和轮椅相关的人——这些人与我的关系——我对这些人的感激——我对命运的思考。很明显,这篇散文的题目虽然叫《我的轮椅》,但作者写作的重点绝不仅仅是轮椅,而是借由轮椅联想到的人、事、理(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在网上找到这篇文章读一读)。

从轮椅写到命运,这就是我们写作中常用的方法:小中见大。怎样做到“小中见大”的呢?使用的就是拼贴技巧——由物及人,由人及事,由事及理。而这样的写作思维正是我们要学习的。

我们不妨问一问:史铁生有轮椅,那我们又有什么呢?我们有手机,我们有钢笔,我们有背包……这些物品背后是不是也有故事?我们能不能也把这些写一写呢?比如,你用过几个手机?从功能机到智能机的升级换代是如何完成的?这期间,你个人经历了什么?从不断更换手机的过程中,是不是也能折射出技术进步的印痕和时代变迁的步伐?如果再往深处追问,那我们还可以想一想:作为一种通讯工具,手机不断更新换代,变的是什么?不变的又是什么?再进一步追问:工具的不断升级、变化,有没有影响到人本身?生活在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我们应该秉承怎样的观念?如果大家对以上问题有过深入思考,那么我们借由一个司空见惯的手机也是可以拼贴出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并写出有深度的文章的。

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也是善用拼贴技巧的高手。他在2006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他发表了获奖演说《父亲的手提箱》。这篇演讲稿就使用拼贴技巧,作者通过父亲送给他的一个手提箱,讲述了他们父子两代的文学之路(父亲曾经也写过小说,但没有成功,手稿放进了送给我的手提箱;当作者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时候,父亲读后极为赞赏,预言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者借着父亲的手提箱,不仅讲述父与子之间的故事,而且还趁机阐发了自己对写作的深入思考。他说:“写作,就是将凝视内心的目光化为语言,去探讨一个人幽居独处时所进入的那个世界。”最后,帕慕克又回到了原点,“今天是我终于站在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台上,但是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四年了,我很想念他”。文章至此戛然而止,让人回味无穷。帕慕克的这篇文章非常有名,在网上可以找到,我建议大家读一读。

最后要说的是,一个人能否在写作中娴熟地使用拼贴技巧,关键就看他能否把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信息整合起来,集中发力。把诸多的资料和信息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信息和情感链条,这本身就是一种高超的处理复杂信息的能力。这考验的是一个写作者的选点、聚焦能力。而一旦拥有了这种能力,我们写作时的思路就会开阔许多,甚至,我们在写作时还会找回儿时的快乐——原来,写作竟然可以像玩乐高玩具一样有趣。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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